DKT的窩 - 六號

退伍後就在台北工作，一口氣待了近十年，對台北的熟悉已遠遠超過台中！

出生地雖是台北縣，且搬離時年紀不算小，但我那晚熟的腦袋瓜沒記得幾件事，更明確的說，是沒記得一件完整的事，就只有幾個零星的、片段的影像。

隨著父親工作在小鎮間轉換著，最後落腳在大度山山窪，一個小小村落，終於可以不用忍受怪怪房東、有屬於自己的窩，更高興的是住在二樓，脫離那種逢雨必淹，颱風天時甚至可以在家中抓魚的生活。村子四周就只有甘藷田與整片的甘蔗，另外則是散落各處的軍營，偶爾出門去台中市已是大事，更別說是到台北！總是前一日早早去睡，當日天沒亮即被喚醒、準備出門。先走遠遠的路到公車站牌，搭車到市區，再換"公路局"到台北，最後搭公車到親友處。車窗外似乎無止盡陌生的街道是我對台北的初步印象。

高中時，跟著已讀大學的哥去了幾次台北。常常是到了台北，他去找朋友，我就一人沿著重慶南路一間書局、一間書局的逛下去，貪婪著翻著每一本書，那時窮到不行，沒錢買任一本書，只能拼命的翻閱，驚嘆於書籍的世界是如此絢麗多彩！

跌跌撞撞讀完高中，莫名其妙、且出乎大家意外地釣吊上了國立大學的尾巴，北上基隆讀書，這已是二十年前的事。

中學時開始對表演藝術的喜好此時開始漸漸爆發。弄清楚規矩後，開始挑一些負擔得起的節目去欣賞，於是對台北的認識多了社教館、國父紀念館與兩廳院。最常去的還是兩廳院，那時對台北的印象就只有從火車站到中正紀念堂，常是下課後先搭公車到基隆火車站，換乘火車趕到台北車站，最後再一路走去兩廳院，晚餐就靠路上經過的幾個油飯攤來解決，這時才算是開始走入台北的繁華之中。

之後隨著課業的需要，足跡開始擴及中央圖書館、台大與台大醫學院圖書館，這時對其他繁華熱鬧之處仍是完全沒啥概念。等因活動認識了東吳城區部的L，兩人總是約在中華路近西門町處碰面，才開始認識西門町附近的地形、商家，不過這段"認識台北"並沒有持續太久...

就在考上研究所那年認識了讀銘傳的李，一番努力終於在一起！也開始"一步一腳印"的認識台北，兩個走路狂人真的就用"雙腳"來親近、認識這個城市。

所謂行遠必自邇，所以當然就是從認識銘傳做起。那時銘傳門口有警衛負責檢查學生證，校外人士不得任意進出，一開始為了混進去，李還去幫忙借學生證讓我混進去，後來稍微熟悉、膽子也大了，就只要要經過時向"警衛杯杯"揮揮手、說聲"杯杯好"就可以裝熟混進去了！李去上課時，我則窩在圖書館或景緻優美的餐廳，看書、聽音樂、望著下方熱鬧街市。等其下課後、逛逛校園、看看夜景或到音樂教室李彈琴我翻譜，再一起散步回去。

由於銘傳有"內外點"，每堂課除了老師點名，還有"點名媽媽"會到窗外，依據排定的座位一個蘿蔔一個坑的點名，所以不久後我就開始"兼差"當人頭，一段時間後跑遍各個教室，也差不多可以再拿個輔系了！

假日時就是出門逛陽明山、看展覽與壓馬路。常是一大早帶著準備好的餐點，到文林派出所旁搭小公車上陽明山，幾乎走遍了各個步道，從竹子湖、冷水坑到擎天崗，這才知道為何陽明山會被稱作台北的後花園，也發現除了花鐘的公園外，陽明山上尚有許多值得去體驗的景色。另外如碧山巖等處也都在研究摸索後得以一探究竟，看著山下輝煌燦爛的燈火，彷彿已脫離塵世、時光已經暫留。

在士林附近的雙溪公園、士林官邸與臺北市立美術館，或是較遠的歷史博物館等處也是常去消磨整日的場所。這是緊湊的都市生活中一些空白，進入後就是另一種生活。

至於士林夜市則像是住處廚房、或是門口雜貨店，想吃啥、或是缺什麼日用品走個幾分鐘就到了，兩年多下來哪家店賣的合胃口、哪家店去吃時得先注意老闆心情好壞早一清二楚，有時則只是單純一早同去逛逛菜市場。深深覺得住在夜市旁真是幸福！

由於兩人都屬好奇寶寶，往往聽說哪有奇怪、好玩的店就會千方百計跑去看看，也因此擴大了對台北城市的探索，從天母沿著中山北路一直往南到青年公園都仔仔細細的逛了一遍。發現除了大馬路旁光彩亮眼的櫥窗，在台北的巷弄中存在著更多的驚喜！

畢業後就算在南部服兵役，除了偶爾回家外也是休假就衝到台北，微薄的薪水全貢獻給交通部了！

退伍前是黑暗的來臨，等到台北工作，其實也是希望能有機會挽回。但是，似乎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，感覺不到絲毫在乎。仍記得一天晚上去士林找李，那種冷漠讓自己真的是萬念俱灰。一個人就從士林沿著中山北路走到火車站，再從火車站一路晃到松山路，一路所見無不是當初與李曾經過的歡樂街景，只是現在那主角已不再是我。

剛到台北工作，就住在信義區，當然啦，是住在四層樓房的第五層，就是頂樓加蓋的鐵皮屋，房東在屋頂加蓋鐵皮屋出租，還留了小空間蓋個小魚池及種一些花花草草，有點像是個小公園。剛開始公司在忠孝東路五段、實驗室則在汐止，每天騎著機車衝來衝去，還真的有些距離，那時汐止交通不算好，有時天氣不好的時候還跟同事兩人共乘小機車在卡車間穿梭，還得注意坑坑洞洞的路面，上下班就變得非常狼狽。幸好沒多久實驗室搬回公司附近，離自己住處更只有不到100公尺！那應該是最幸福的一段時間了～～～附近有市場，小吃攤也不少，有點像是住在小鎮的感覺。常去的早餐店與小吃攤到最後老闆也都認得我，換了時間去、或是點了不常吃的東西老闆都會問上幾句，有時還會給點折扣、或送點東西，非常可愛！

隨著公司發展實驗室空間實在不夠，於是搬遷到內湖廠辦大樓，自己也搬到公司的宿舍，在忠孝、松山路口的大廈，挺舒適的～～～，特別是有管理員、有門牌，有人可以幫忙收信實在非常方便！但是上班就得騎上一段路到內湖新民路了。

那時的東區還沒那麼熱鬧，自己也宅的可以，對台北的認識基本上沒長進多少...倒是因老哥的關係得以拿到許多免費音樂會票卷，雖然位置大都有點怪、也必須再開演前後與中場時幫忙"叫賣CD"，但是自己已經非常知足了！等哥換工作後有段時間較少去兩廳院，再度將兩廳院當後院是雲門舞集的紅樓夢，那是個下著雨的下班時間，騎著機車、還有些冷，一路從內湖趕到中正紀念堂，心裡其實有點猶豫這樣拼是否值得...但到了開演，疑慮一掃而空，絢爛的色彩在舞台流動，實在美極了！之後就一直維持著將近每週一次的頻率去欣賞各種演出，而且也開始跟著排隊等演出者簽名，雖然因此常得拖到11點多才能回住處，但演出精彩、觀眾投入，覺得挺值得的！有時廣場會有戶外轉播，一大群人坐在地上，安靜的欣賞大螢幕的現場轉播，一幅令人動容的景象～～～

四年後決定換工作，那時哥結婚，搬到深坑的新居，自己則去接收哥原本住的信義路五段150巷雅房，回到住鐵皮屋的日子，兩坪的空間，塞了一堆書與CD，非常恐怖...

找到新工作前有幾個月的空檔，一開始，生活很快變的糜爛，作息亂七八糟，還好很快就覺悟，開始把大學教科書拿出來讀，下午則去四獸山晃晃，傍晚再到信義國中跑步，操場上滿滿都是附近居民，或是散步、跑步，或是打拳、跳舞，感受到程式強烈的脈搏！這時也開始寫下自己的一些回憶。那時101還在蓋，住處門口正好可以遠眺101，而且幾乎沒有遮蔽，於是就得以每天看著101往天際竄升，可惜的是一開始忘了用相機好好記錄。在101尚未完工，透過層層關係，得以進入參觀，於是某天下班，故意躲開跟老闆的會議，趕到101工地門口，戴上安全帽，搭乘大樓”外側”、現在已經拆除的施工電梯到頂樓，非常難得的經驗！！！

新工作是家開成立的小公司，辦公室在基隆路，實驗室則在內湖國防醫學院裡，都是熟悉的地方，現在想想，那將近十年的時間台北對我而言幾乎就是信義與內湖！

在新公司待了一段時間後，開始尋找離上班地點比較近的房子。一個下雨週末，看到內湖近汐止處有一間樓中樓套房要出租，打了電話，由管理員出面，立刻決定租下！採用螞蟻搬家的方式緩慢的、辛苦的把東西自己從信義運到內湖。

大樓附近有大片綠地、小山丘，夜晚時總可以聽到蛙鳴蟲叫，有點鄉村的感覺。上班時會經過四個隧道，平均十多分鐘就可以到了，房間則是有大片玻璃窗，當陽光灑入室內，感覺屋內滿滿都是活力！附近都是住家，距離近到或許有點過於雞犬相聞了！幾乎每晚近午夜時，某鄰居就會開始"炒菜"，鍋鏟聲乒乒乓乓一陣後接著就會傳來讓人流口水的香味～～～這實在是一種折磨...

那幾年信義區漸漸發展起來，最明顯的就是松仁路兩邊的大樓蓋個不停，有時回公司開會後特地繞到新光三越附近逛逛，那常常是街燈已亮，下班的人車塞滿道路，似乎就只有自己的腳步如此舒緩，看看匆匆忙忙的上班族，不是冷眼旁觀，而是在滾滾紅塵中映射出自己的存在。

那應該是自己最沾惹台北都市氣息的時光了！待捷運通車，忠孝東路恢復了寬敞的面貌，東區是如此的繁華，在百貨公司附近常有各項活動，廠商宣傳活動、地面彩繪、與街頭藝人的演出，看了三屆的鼓舞音樂節、無意間看到的舞之祭的日本舞蹈表演，還曾在新光三越遇到林志炫的現場演唱，那美好的聲音、輕鬆愉快的環境，於是買了CD去簽名。

另外，不能不提在這兩份工作認識的同事、朋友，對我這個"外地人"是如此的好！除了在工作上的協助、支持外，也在我生病、受傷時特地過來探望、照顧，這些實在讓我感動萬分！下班後的聚會更讓我認識、品嚐了許多美食。當然啦，美食團還有我老哥與大嫂，體認到台北的美食是如此的多樣與豐富！

到了2008，猶豫了許久，最後仍決定換到新竹工作，在通知了同事、朋友後，前公司同事安排了宜蘭兩日遊，參加的人出乎意料的多，另外的同事則在基隆請吃了豐盛的一餐，加上古典樂CD與一張手工大卡片。

搬至新竹後沒多久就因參加研討會再到台北，就在公園，看到許許多多的人或是跳舞、或是運動，之前去學校操場跑步時操場也滿滿的都是來運動的人，街上也總是來來往往的人，我畢竟是屬於紅塵！這時心中響起的是卡拉絲(Callas)演唱的Ebben! Ne andrò lontana (我將遠去)，如此盪氣迴腸的離別、如此令人心碎的道別...如今，再度站在十字路口，整理好激盪的心情、面對未來仍有些忐忑不安，這是對一個城市的懷念...

附註：

Ebben! Ne andrò lontana (我將遠去)是選自卡塔拉尼(Loreley Catalani)的歌劇La Wally

1993 年美國導演 Jonathan Demme (強納森德米)執導的電影”費城”，也使用過這首詠嘆調。

底下是永遠的歌劇女神卡拉絲(Maria Callas)的演唱

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uyXQz_Rtt4M

歌詞翻譯如下(陳耀國譯)：

Ebben? Ne andrò lontana,

好吧？我就遠走高飛，

Come va l’eco della pia campana,

好像虔誠教堂鐘聲的迴音一樣的跑掉，

Là, fra la neve bianca;

那兒，在白雪中；

Là, fra le nubi d’ôr;

那兒，在金黃的雲裡；

Laddóve la speranza, la speranza

在那兒的希望，希望

È rimpianto, è rimpianto, è dolor!

是悔恨，是悔恨，是悲傷！

O della madre mia casa gioconda,

噢，從我媽喜樂的房子，

La Wally ne andrà da te, da te

菈娃莉快要離開你，離開你

Lontana assai, e forse a te,

遠遠地，可能對你,

E forse a te, non farà mai più ritorno,

可能對你，永不再回歸，

Nè più la rivedrai!

也永不再見到你！

Mai più, mai più!

永不，永不！

Ne andrò sola e lontana,

我就獨自遠走高飛，

Come l’eco è della pia campana,

好像虔誠教堂鈡聲的迴音一樣，

Là, fra la neve bianca;

那兒，在白雪中；

Ne andrò, ne andrò sola e lontana!

我走了，我獨自遠走高飛了！

E fra le nubi d’ôr!

往金黃的雲裡去！